魂归故里
【长庚……梦见自己……蜷缩在……背篓里,随着女人深一脚浅一脚的步伐颠簸着。】
众人微微皱起眉头,这大概是长庚回忆里的胡格尔?听这描述……好像是胡格尔放火烧了土匪窝的那一段啊,这是长庚做的噩梦?
【即便他已经长大成人、坚不可摧……他对她有种骨子里的恐惧。】
陈轻絮默默听着,突然思考起一个问题,会一直这样恐惧,是不是说明曾经长庚也对她有过期待?所以……伤害才会这样深刻。
【而后胡格尔轻轻地叹了口气……在长庚的头上摸了一下……母亲哼来哄幼儿睡觉的小曲……】
众人心中一动,有人皱眉,有人感叹。毕竟他们印象里的胡格尔,是一个……丧心病狂的疯子。可他们此时听到的、长庚这段回忆里的她,似乎还没有那么疯,似乎……她对长庚也是好过的。
【胡格尔……盯着他的脸,不知在看什么人……在他额头上轻轻地亲吻了一下。】
胡格尔透过长庚的脸在看谁呢?奉函公等人心中有数,大概是长庚那枉死的兄弟吧……被胡格尔亲手制成了乌尔骨的兄弟。
【……她毫无预兆地流下眼泪来……“你怎么生在这里呀,孩子?是天把你发配来受罪的吗?”】
众人呼出一口气,心里竟有些说不出的同情与悲悯。胡格尔,若不看她后来对长庚做的那些丧心病狂的事,其实也不过只是一个国破家亡的可怜人。
【当她哭着想要掐死他的时候……眼神是温柔的。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每一次擦干眼泪……把自己灵魂的一部分从身体里蒸发出去了……】
了然大师默默叹了口气,在心中道了一声阿弥陀佛,俗话说恶人自有恶人磨,折磨胡格尔的,恰恰正是她自己。国仇家恨中,无论胡格尔还是长庚,都是受命运磋磨的人,他们两个都很执着,不过一个选了害人,一个选择了度己。害人的终害己,最终与命运同归于尽;度己的无心插柳,活了自己也度了天下人。
【……他的脚趾确实有一只先天不足,后来……长好了。
……给了胡格尔极大的刺激……她把自己的孩子制成了乌尔骨……】
众人静默着,心里一紧,长庚之前说过他的脚趾是被胡格尔砸弯的,会不会就是这一次?不过,长庚这个梦倒是解了朝中某些注重血脉的老古董的心病,他的的确确是先帝与贵妃的孩子,不是胡格尔的。
【……胡格尔却非要选择一条不断凌迟自己的路。】
沈易摇了摇头,就算胡格尔每次对长庚下手都感同身受,心如刀绞,可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,再痛苦她也只能承受,要说无辜,长庚不比她更无辜吗?
【胡格尔……举起一块石头……发狠地弯折着他的脚趾……“你不是我的孩子……”
长庚……疼得几乎没有知觉。】
顾昀蓦地收紧了手,心中一痛,胡格尔的国仇家恨他可以理解,但他无法苟同,让两个女子承担国家战败的后果,从草原上无忧无虑的神女变成深锁宫门的妃妾,她们固然可怜,然稚子何辜?她再可怜,也不是把这一切施加在长庚身上的理由。他的长庚,曾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受了多少煎熬?
【那个人双手稳如铁铸,而眉目却能入画……“跟我走吗?”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“跟我走,以后不用再回来了。”】
长庚靠在顾昀的肩头,目光澄澈悠远,乌尔骨的尽头是顾昀,让自己从噩梦中清醒,从深渊中解脱,那年塞外风雪中得遇顾昀,是他此生之幸。
【胡格尔……在身边那年轻人额上亲吻了一下。
然后一同目送着长庚远去。
长庚……感觉……枷锁突然不见了,身体轻快得几乎有些不习惯。】
姚镇等人嘴角弯起,心中一块大石彻底卸下,乌尔骨随着胡格尔彻底从长庚的生活中远去,从此血光、噩梦再与长庚无关。
【……顾昀没有睁眼……含糊地哄道:“睡吧,我在。”
长庚……将头埋在他的颈窝中。
噩梦结束了。
然后战争也结束了。】
顾昀与长庚相视而笑,其他人脸上也各自漾起轻松的笑意,噩梦与战争终将结束,随后铺开的画卷里,充满着笑容与鲜花……唔,还有狗粮。
【西洋联军的降书……以什么方式护送入城。
顾昀简短地回函道:“巨鸢。”
……硝烟散尽,风雨初歇,仿佛也正要来这么一场首尾照应的结局。】
从雁回小镇走出来的几个人有些出神……大梁这一场劫难,自巨鸢始,也以巨鸢终,然后浴火重生。
【……竖满了袖珍版的铁栅栏,防止看热闹的人太多挤到水里。】
长庚握紧顾昀的手,想到曾经他以为顾昀掉到暗河里那场乌龙,淡淡的笑了。也许一切冥冥中自有安排,走向如今这最好的模样。
【……浮沉千里,萤火冉冉,载着魂归故里。】
空间里静默无声,仿佛怀念,如同祭奠,所有的灵魂都回了他们的故乡,不受战争挫磨,没有国仇家恨……把善恶一一清算,走回来时的路,开开心心的魂归故里,或是去他们该去的地方。